0.

  正要向前從宅院踏出步伐時,不知怎地走在前頭的律卻忽然駐足不動。只是感到傷腦筋似地單手扶著額,蹙著眉喃喃低語道:「……看來今天的天氣也是很糟,梅雨季又要到了嗎。」仰望著那以無數的烏灰雲朵一針一線、巧妙而精細地紡織成足以包覆整顆地球的紡紗,可可色的眼眸不禁便在無意中流露出了些許的無奈,與對變幻無常而任性的天氣的惡作劇的無聲控訴。
  

  陰雨綿綿或是烏雲滿布的天氣總是令人提不起精神,讓心情也跟著壟上一層陰霾且變得沉悶;而倘若遇上梅雨季與颱風時更讓人難過,即使或許會因颱風來襲而放上一天的假期,但在傾盆大雨的壞天候也不能夠隨意外出,否則只會落到一身濕淋淋的狼狽模樣而已──還清楚記得在初中的畢業旅行時,澪和自己都被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澆上一桶好比凍雪般冰冷的雨水,回去還因而感冒與高燒,並在隔日請了一天的病假。

  聞言,在準備關上自宅家門之前的澪便倏地停止了動作,並隨著佇立在身前的友人一齊抬起頭來一探究竟。

  「啊,真的呢──都已經是這個時候了啊。」她輕聲驚呼。「嘛,也只好拿把傘再走了。」

  旋即便回身進了屋裡,在擺放於玄關角落的置傘桶拿了剩下的最後一把白傘──她忽然想起律那個笨蛋把她自己的傘放在學校座位的抽屜裡忘了帶回來的事,而恰巧家裡又只剩下這把傘,看來只好一起撐傘了吧──一心想到這點澪便感到有些無奈地輕輕嘆息。不過卻亦在心中萌生了種「偶爾一次倒也沒甚麼不好」的想法,想著想著雙頰便不自覺地染上了分緋紅,模樣就彷彿一顆櫻桃那般可口,讓人想小啄一口。


  確認好大門已上鎖完畢後便湊向在旁等候、泛著淺笑寵溺地看著她的律。澪一臉納悶地問了聲怎麼了,而她只是搖了搖頭,笑而不答。「嘛別管那麼多了還是快點走吧──要不然會遲到啦!再不出門的話說不定還會輸給唯那傢伙哦?」
  
  「還說呢,妳不是還把傘忘在抽屜裡沒帶回來?今、今天只是破例哦,等到放學一定要記得拿!」

  「是是──不過就算忘了,澪還是會讓我一起撐的不是嗎?」

  「唔──靠得太近了律!這樣子根本不能撐傘啊!」然而律卻似乎沒聽見似地邊繼續故我地摟著滿臉羞紅、努力想要將傘撐開的澪,邊像隻小貓磨蹭著她泛紅的臉頰。這樣嬌羞可人的澪教她怎麼可能不心動?

  爾後好不容易從律的環抱中掙脫、撐起雨傘的澪,以及依在澪身旁、吃痛地以雙手按著受傷的額頭的律,並著肩踩著輕盈的步調、如若於五線譜上循著輕快旋律跳躍的音符那般向前邁步。

  仿若在耳畔細聲呢喃的綿綿細雨淅瀝淅瀝地打落在濕滑路面,亦由在於灰濛濛的天空底下綻放的白花上悄悄滑落。

1.

  細雨窸窣,縷縷雨絲在玻璃上以柔和而優美的筆觸勾勒出薄霧的朦朧。
  指尖悄然覆上滲透著沁冷的霧濛濛的透闢畫布,動作生澀地將那迷濛的色彩塗抹,霎時一隻面容羞澀的小貓便怯怯地從中探出身形來。
  眨了眨渾圓的雙瞳,望著眼前的貓咪塗鴉,像隻嘴裡含著栗子、鼓著雙頰的花栗鼠慵懶地趴在窗邊的唯,便漾起一抹童心未泯的稚嫩笑容,笑盈盈而滿臉陶醉地邊歌唱似地嘟嚷著「梓喵~最喜歡!」,邊開始接連塗鴉起一隻又一隻的小貓,直到畫滿了整扇窗戶,總算被一直在旁專心照料著小豚的梓發現為止。

  「真是的,唯前輩到底在做什麼?小學生嗎?還有請不要盡寫些容易引人誤解的話!」倏然放下手中的工作,便踏著焦急匆促的腳步向唯奔來,啪噠啪噠的足音隨之於木板上作響。梓面紅耳赤地指向在撐著小傘的貓咪塗鴉旁「最喜歡梓喵」的細小而顯得模糊不清的潦草文字,對著一臉困惑的唯大喊。開口的同時聲音還不時因羞赧而顫抖,紫羅蘭色的雙馬尾也跟著一晃一晃的,倘如她真是隻貓的話現在肯定早已豎起了敏感的耳朵與尾巴吧。

  這個前輩怎麼會連一點感覺也沒有?就算是天然呆但在這種事也不該是這樣子毫無意識的吧!唯前輩!遲鈍的程度得簡直令人太難以置信了──

  「──不。或許正因為是唯前輩才會這樣的──沒錯!一定是!」

  「嘿?為什麼?」

  「……沒甚麼,請不用介意。」

  滿懷無奈地以纖瘦的雙臂抵住一如往常欲上前抱緊自己的前輩,只見唯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意圖繼續追問下去的樣子。正苦惱著該如何將她轉移緊盯著自己的目光的梓,在左顧右盼之下便猛然督見一旁紬放在桌上的豐盛甜點──以及其餘面掛著無奈苦笑、即使此刻卻正津津有味地享用茶點的三人──不禁暗自在心中深深嘆息了半晌,隨即便轉而開口扯出破綻百出的拙劣笑容,表情生硬地問道:「對了,說起來唯前輩剛才只顧著看著窗外,都還沒吃點心對吧──今天紬前輩可是帶來了很美味的慕斯蛋糕哦!」

  「哦哦!紬紬Nice!」

  本以為如此千篇一律的引誘早已對她不怎麼管用了,沒想到效果卻依舊卓越──不消片刻便成功將緊貼在背後的唯從身上支開,並飛快地往那甜蜜的陷阱栽了下去──真不愧是這個單純又貪吃的唯前輩啊,平常的學習若是也能夠如此積極就好了……只可惜就以現況來看八成還是無望了。不過竟然就連是身為後輩的自己,也不由得跟著憂擔憂起這名前輩未來的進路了啊。
  
  誰教唯前輩老像個孩子,總是這麼讓人放不下心、卻又讓人想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呢?

  ──以這點來說,還真是犯規啊。

  「梓──喵──」……似乎感染上與憂相同的心情了呢。

  與那人相仿的核桃色雙眸脈脈望著嘴角沾滿了鮮奶油、以悅耳而輕柔的嗓音喚著自己的她,梓微微露出帶著幾分寵溺的淺笑。

  「唯前輩,吃得滿臉都是了哦。還有要講話前請先把東西吃了下去再說,不然可是會噎到的。」

×

  嘴裡率性叼著殘留幾希奶油香的銀匙,單手托起下顎,抬起眼稍嫌無趣地瞥了眼窗外陰鬱而沉寂的天空,便將渙散略顯恍惚的目光挪移至正因吃得太撐而苦、抱著飽滿的腹部頻頻哀嚎的唯,以及站在一旁嘟噥著「真是的,不是都說了別吃太多的嗎?下次再這樣我就不管妳了」、固然口中話語不饒人,但仍如同對待小豚般地安撫著她的梓身上──順道一提,她所說的這番勸告早已向唯說過無數次了──偶爾又端望著那放置在門邊附近,自己所珍愛的落地鼓,潮濕又陰冷的空氣彷彿也讓它提不起勁似的,不見平日的美麗光澤;或是若有似無地瞧了幾眼也是擔心著鬧腹疼的唯而一副憂心忡忡模樣,緊蹙著稍粗的金眉的紬。

  律就如此反反覆覆地游移著捉摸不定的視線,在部活室裡隨意四處張望著司空見慣又熟悉不過的日常光景──而最終映入眼簾的景象始終會是自己最親愛的友人,那相識甚久的青梅竹馬。

  ──抑或是近似於戀人那般不可或缺、令自己依戀不已的存在。

  「感情還是一樣很好哪,唯跟梓她們。」手裏握著飄逸著紅茶香氣的茶杯,側著顏望著旁邊的慘況,澪感到無奈又覺得好笑地輕語。「不過唯也真是讓人傷腦筋啊。」然後稍稍苦笑了笑。

  「是啊,簡直就像我們一樣嘛──」

  「唔!少胡說八道!」

  ──那從以前就容易害羞、讓人意想不到的膽小的她。

  因此不論何時,律都認為捉弄澪是件令她樂此不疲的事。

  饒富興味地打量著直欠起高挑身軀的她,律便露出一抹不軌的微笑,斜著嘴帶點戲謔地開口。「……臉紅了哦?澪。」聽者驀地便愣了半時。

  澪感覺自己體內似乎有股熱流在全身亂竄,並且逐漸升溫,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似的灼熱──見著了澪在預期反應的律便感到相當滿意地咧嘴一笑,同時便以不怎麼標準而顯得笨拙滑稽的關西腔,道出業已準備許久的台詞:「騙妳的,澪果然跟以前一樣還是很純情咧──嗚好痛!」暗自在心中醞釀的怒意輕易就被她調侃的話語點燃至沸點,伴隨著猛然揮下的拳頭一次爆發開來。

  為什麼這傢伙就是不能正經一些?好歹也已經是個考生了,總該要有身為考生的自覺了不是嗎?她可不希望在赴試的前夜還得看見她含著涕淚、苦苦哀求著自己幫她的情景──縱使明白自己在最後仍會心軟,但她總不能一直仰賴著自己吧?畢業以後勢必會要分離、各自分道揚鑣的──哎?

  ……畢業?

  言下之意即是──

  「即使不想,卻終究還是得分開啊。」

  是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


  畢業之後,勢必要與在櫻高的這三年來陪伴著自己、為本該是平淡的高中日常增添了許多精采的輕音部分別的。而眼前在放學後便道部活室裡悠閒愜意地喝著下午茶、互相說笑互相嘻鬧,或是一起合宿、在學園祭的舞台上大放光采、在瑣碎的下課時間做些閒雜事的景象皆然,始終會成為浮光掠影──而也會與一直在自己身旁的律分開的不是嗎?   

  ──再如何不願道別、再如何盼望流光放緩腳步也只是徒勞。


  「──那個,澪?有點靠得太近了哦?而且妳好像在發呆啊,難道我跟唯一樣臉上沾到了什麼東西?」

  「啊,抱歉抱歉。稍微想起了點事情,一不注意就……」

  深思之下不禁恍了神,便毫無察覺地不經意大幅縮短了與彼此相隔的距離。澪宛如是隻雪兔般羞紅著雪頰,稍微挪開了貼近律的身軀,感到有點不知所措。因為方才的景況從遠處眺望兩人就猶如在相互擁抱、傾訴愛意的情侶,彼此之間的氣氛霎時也因而變得曖昧不明。

  「要是引起別人誤會就麻煩了哪。」澪稍稍感到鬆了口氣地呼出安心的嘆息,然而在聽見律稍後的回應時卻頓然一愣。

  「只可惜好像已經遭人誤會得很嚴重了啊──喂喂那邊的大小姐請自重,妳的感想已經全都寫在臉上了!一覽無遺啊一覽無遺!」
  
  朝遭律大肆吐槽的對象的所在方向望去,不出所料那人正是滿臉幸福、湛藍色的瞳眸中隱隱閃爍著雀躍的光輝的紬。

  紬的嘴角浮起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詭譎笑靨,更深入一點細查甚至能看見她白皙的臉龐兩側不自然的紅暈,將以上諸點湊合起來實在不令人不質疑她是否有所誤解。「糟糕,沒想到一個不小心就看出神了呀,不過還真是賞心悅目的畫面呢,讓我一飽眼福囉。」彷彿現在才驚覺到兩人的目光已經會聚在自己身上,她撇了撇淺金色的頭顱,稍嫌遲鈍地如此驚呼──連這樣子都可能腦補還真虧妳能看出神啊紬!兩人在心中不約而同地無聲吐槽著眼前笑得靦腆的少女。

  「所以說,是唯發生甚麼事了吧?還再肚子痛?」

  「是呢,似乎真的是吃得太急了的樣子。小梓剛才已經先去通知小憂先帶小唯回家休息了,所以……」

  「是想問今天要不要就到此為止嗎?」見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澪便接口問道。只見紬扶著頰、稍微瞥了眼奄奄一息地攤在桌上的唯以後,才有些為難地頷首。「嘛,那也只好這麼辦了吧。」

  而只是律聳了聳肩,無所謂地將雙臂舉至腦後,表示沒甚麼意見。「再說天氣這麼差,也讓人沒辦法進入狀況啊──先結束也沒什麼不好。」妳每天都沒進入狀況吧,但馬上便遭到一旁的澪冷冷吐槽。


  之後沒過多久的時間,部活室的門赫然被敞開,喘著氣的梓跟滿懷憂心的憂匆匆地趕了回來,便合力將唯攙扶起來向三人道別後就先離開了。直到三人的蹤影逐漸消逝於在樓梯間的轉角之前,都還能聽見唯難過的而帶點哽咽的哀鳴聲,而相較之下的外頭淅瀝的雨泣聲就顯得遜色許多。
  
  「那麼我也先告辭了。小律小澪,明天見囉。」「See you tomorrow!」「明天見,路上要小心哦。」

  目送紬踩著輕盈而緩慢的步調漫步走下階梯,最後也隨著足音的消失而走遠了後,律便一把從椅背上拿起掛著古怪吊飾的提袋,邊從裡頭拿出了澪不斷要求自己要帶回來的折疊傘,邊向澪開口說道:「嘛,那我們也回家吧。今天我可是把傘給確實帶上了喲。」語畢便走向門口,然而卻發現澪沒有跟上。「澪?妳還不走嗎?」

  沒有回答。

  「還是忘了帶什麼?」稍微皺起眉,再次詢問。

  澪仍然沒有答腔,只是默默佇立在方才已經將杯盤狼藉的慘狀給收拾乾淨的桌前,緊拉著自己的衣裙下襬。「唔,澪?」見友人的反應一反常態,律感到疑惑與不解地搔了搔腦袋,再次試探性地喚了聲她的名,一面向她走近想確認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還是說吧。   

  要是在這次就打退堂鼓的話,那麼就肯定沒有下次了。

 

  沒問題的。

 

  而當律只距離自己幾步的間距時,澪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似地,深呼了一口氣,並抿了抿因緊繃得難以平復的情緒而格外乾澀的粉唇,勉強止住不由自主發起顫來的身體的頻頻顫抖,整頓好了紊亂的思緒以後,便緩緩啟唇。

  

  ──律。  

2.

  擁抱著水獨有的柔情的剔透雨珠,隨著澪啟口輕喚另一方的名之時,由詩情畫意的綿綿細雨漸而轉為氣勢磅礡的滂沱大雨。烏雲飄逸的天空也變得更顯鬱鬱沉重,沉重得彷彿承受不住一大盆雨水的重量,作勢要垮下來為土壤帶來豐沛過盛的水量似的,讓人的內心亦不禁跟著染上一抹灰濛濛的愁思。

   屆時也一齊沉入一片難得能見的靜謐之中的部活室裡繚繞著與輕音部不怎麼搭調的微妙氛圍。

  

  ……大概像是原本還是歡愉輕快的狂歡樂,忽然搖身成氣派而參些莊嚴的命運交響曲,那樣難以言喻的氛圍。換作是唯的話來說,或許就變成了「咦,這裡是輕音部嗎?沒走錯吧?」這種吐槽滿點的感覺吧。對於這如此突兀得令人錯愕的氣氛變化,以及態度反常得讓人質疑的澪的律,不由得感到不自在與一頭霧水。而當她看見澪畏畏縮縮、欲言又止,染著一絲羞赧的臉頰的模樣時,無奈卻又藏盡無數寵溺的心情伴隨著某種她無法言明的情愫,一起湧上了心頭。

 

  同時她亦理解到一件對彼此來說都同樣重要,不能以玩笑話輕言看待的事。

 

  ──如果自己沒有誤解的話,大概又在腦子裡胡思亂想些什麼讓人露出苦笑的事了吧。

 

  真拿她沒辦法呢。

  平常明明是思緒縝密──雖然滿腔少女心懷這點是無可否定的──但做事冷靜謹慎的人啊,遇到這種事卻都……莫非正因為如此,少女心在這時候才會表露無遺嗎?

 

 

  「──律……唔?妳、妳做什──」

 

  「空心南瓜!」

 

  索性將提袋擱置在一旁的座椅上頭,不如平常那般敲打著過於輕快導致接連漏拍的豪放鼓點,而是抓準時機似地,將指尖輕柔地覆在澪微微發顫的櫻唇之上,讓她不得不止住她接下來的發言。而空出來的另一手則稍微調整了一下髮箍的位置,本來梳理整齊的褐髮倏然變得像是被狂風颳得亂糟糟的麥穗,面掛令人看了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的笑容,並動作誇張地擺出惹人發笑的逗趣姿勢。

 

  「噗!一點也不像!」

 

  說得吞吞吐吐的話語還未說完,卻頓時被她顯得刻意地冷不防打斷。

  讓得在反覆的深思熟慮之下、好不容易才做出決定的澪雖然有些不悅地蹙起細眉,不過卻也為律既笨拙又無厘頭的言行舉止感到一陣爆笑,而終究按耐不住的笑聲不禁便噗哧地從口中毫無遮攔地全數抖了出來。但隨即彷彿意會到什麼東西似的,頓時收拾起不小心偷溜出來的笑聲及笑容,反而代之的是些許對於面前這笑臉盈盈地望著自己的友人的憂慮與困惑不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或是自己太過敏感什麼的,澪總感覺方才律的笑容卻隱約蘊藏著些許落寞與陰鬱。

  再加上,律刻意不過地截斷自己那被迫收回的話──這理所當然也讓她不容忽視。而這也不免讓她的決心再度動搖、再度感到遲疑,究竟是否該在這時向她坦明才對?

  

  ……不太對勁啊,總有點說不上來的微妙異樣感。這樣的律,以及這樣的自己。  

  

  ──這樣下去真的沒問題嗎?無論是自己還是律。

                                                                                                                                                                                    

  專注地凝視著在旁散發著渾身違和感的律的澪,望著望著便不禁蹙起眉來。 

 

  

  「吶──澪,沒事的話就差不多該回去了吧?要不然待會雨勢也許會增強哦──還是說小澪澪想要獨自一人在夜深人靜的校園裡度過一宿呀?」

  

  「唔!才不是!」這個傢伙真的是……看來果然純粹只是自己多心而已!

 

  被她揶揄的話語逗得羞愧不已的澪幾乎是反射性地向律喊道。驚覺到自己的失態後,澪便感到極難為情並趕緊垂下燥熱得好像燒起來似的臉,便稍微調適了下忿忿難平的激動心情。目光在露出一臉戲弄笑靨的律附近游移不定,直到窗外蕭蕭地颼著的強風拍打窗戶的聲音傳入她的耳裡時,才將視線停滯在稍顯律身上,並氣若游絲、怯怯地道:「……只是──我只是突然想到──律,考完試以後不管是唯她們或者我們就都得……不是嗎?」

 

  說到後面愈來愈小聲,最後到了甚至只有說話者本身才能夠聽見的音量,害得律根本無法從她語焉不詳的話裡聽出個什麼端倪。

 

  「真是的,到底是在說什麼哪?這麼小聲又含糊不清的根本什麼都聽不見嘛。澪?」律搔了搔臉龐,無奈卻不失溫柔地笑著向澪如是說道。而遭到埋怨的那人卻出乎律的意料之外的沒有答腔,只見澪抿緊了下唇,鬧彆扭般地像個孩子別過臉,看似不願與律對上視線而有意無意地迴避。

 

  看見難得表露出稚氣模樣的澪,律不由得泛起一抹淺淺的笑漾。

 

  ……果真又在煩惱這樣的事了嗎。

  

  澪是很感性的人。不單是她那甜膩的令人全身發麻的軟綿綿、輕飄飄的歌詞或是其他創作,從她容易害臊到讓人驚詫不已的嬌羞性格也能夠察覺得到。

  說起來一回首翻閱起過往已經有些朦朧的記憶稍微回想了想,似乎每當面臨畢業的時刻向自己走近時,澪都會不自覺地浮現出諸如此類的症狀。

  總在顧慮這些自己認為根本沒什麼好憂慮的事,有時嚴重的話甚至還會為此落淚。

  

  是為了畢業後將與同學分道揚鑣而感到寂寞?感到憂傷嗎?

 

  ──儘管是為她拭去淚水,並且伴同著她迎接每每一次畢業的自己,仍舊是無法理解這點啊。

 

  露出淡淡的苦笑,輕盈地向與自己相較起來略顯高挑、然而卻總是讓人放不下心的那人邁開步伐,清晰可聞的踅音與不曾間斷的驟雨聲巧妙地交織在一起,聽起來意外地合拍。

  彼此之間相距只有寸步之差、是伸手便可碰觸到對方的距離,使她甚至有種彷彿能聽見澪悄悄悸動著的心跳的錯覺──這亦難免讓明明是主動突破的那方感到莫名羞窘以及難為情,恨不得趕緊給澪痛打一頓好讓這既尷尬又曖昧的窘境──但卻早就為時已晚了,而她也只好決定就如此將錯就錯下去。

 

  所謂的覆水難收或許便是這個意思吧?  

 

  ……不過話說回來,掛念著對方這點對彼此而言似乎是相同的吶。

 

 

  「嘛嘛,沒什麼好擔心的哦澪。」

 

  如此輕聲地道,便逕自伸出手並輕柔卻也顯得笨拙地捧起她柔軟、吹彈可破的雪頰,好讓她的視線不再迷茫地四處游移,唯獨照映出自己的身影。垂落在香肩上的黑髮飄逸著她獨有的清香,讓律感到一股情竇初開般的心悸、也有些羞澀。旋即便稍稍傾身,一把湊近澪紅透近乎發燙的精巧臉顏,而過於突然的舉動不禁使她屏住呼息、深眸圓睜。

  

  「唔為什……?我、我什麼都還沒──」                                  

 

  「就跟唯說的一樣,放課後Teatime永遠都是放課後嘛!理所當然,我們也同樣一直都會是我們。」

 

   那琥珀色的眼眸中無意流露出的無盡溫柔與溺愛,讓一時啞然無語的澪快要融化那般感到一陣癱軟攀上了全身──突然間說出這種一點也不適合她的話,是要自己怎麼回答才好啊?

  

  ……雖然倒也不壞就是。澪無法將這句話說出口,只見她緊揪住被自己弄得老皺的衣襟,彷彿要連同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腔一併揪緊似地──而看這情況自己根本就無法向律坦然開口了。早已不知是多少次,澪再度暗自在心中無奈又殘念地為自己的膽怯深深嘆息。明明是自己先挑起的事端卻得再次讓律替自己收拾殘局,等到畢業後不可避免地與律分離、各分東西,倘若在面臨這種應付不來的場面時自己究竟該如何是好?

 

  「──所以啊,澪。也是有些事是不說出來比較好的,因此也不需要一直為此煩惱這個煩惱那個的喲。而且──」

 

  當澪還在感到洩氣地思索著這些事,律看似是敲準了時機那般,像隻幼犬般地咯咯咧嘴而笑著接口。

 

  ……而且?

  

  律故作躊躇不決著是否該說下去的困擾模樣,吊人胃口地停頓了會兒,帶些戲謔玩味卻又真摯懇切笑意的眸珠子調侃般地,瞥著屏氣凝神地緊盯她不放、等待後續的澪,心滿意足地竊笑了半晌,便在她的耳邊輕語。

 

  「嬌羞含笑的澪還是比較可愛嘛!人家還是比較喜歡那樣的澪喲──哎啦,澪?」

 

  ──沐浴在驟雨之中,那於耳畔邊婉轉繚繞的雨聲依舊。

  

3.

 

 

  從熱水壺中傾洩而出,剛沸騰的滾燙熱水伴著緩緩升騰的熱氣注入放好茶葉的瓷杯裡,不一會兒便一陣清新好聞的茶香裊裊。

 

  「──嗯,這樣就沒問題了。」

 

  與遲鈍又懶散的姊姊明顯呈反差,平時就擅於待客且一手包辦家中大小事務,若要說是支撐平澤家的中樞也不為過的憂,不外乎會對於茗茶、糕點或是烹飪廚藝諸如此類的事物格外講究。更何況這次來登門的拜訪可是不單是自家姊姊、同樣也是自己的好友的梓啊,不好好招待怎麼行呢?

 

  畢竟平時小梓也常常在輕音部替自己照顧姊姊呢。

 

  俯瞰著甫沏好的熱茶,憂十分滿意而心感愉悅地微微頷首一笑。這樣宛若春暖般溫煦而柔和的笑容,讓人見了心窩也跟著暖和了起來。爾後便動作熟練而流暢地將茶杯以及一些煎餅零碎點心放到托盤上,將其端起並步出廚房朝一旁的客廳走去。

 

 

  「真是不好意思,還要麻煩妳過來照顧姊姊。來小梓,請用茶。」

 

  「謝謝,憂。──哎不會的,用不著這麼客氣……而且我自己也放心不下唯前輩呀,沒什麼好麻煩的。再說唯前輩平常也給我添了不少麻煩,再多一個也……」

 

  先是感激地接過憂遞來的茶,聽見憂說的話後梓連忙擺手說道,但說罷卻像隻怕生的野貓頓時垂下首,用來繫雙馬尾、如同駐足在髮間的蝴蝶般的淺色髮帶隨著飄逸。而她肯定渾然不知自己早已是滿面羞紅,要是旁人看來十之八九都會誤認為她發了高燒吧──不過向來就體貼於人的憂自然是沒有對她明說,只是以曖昧的笑漾巧妙帶過而不語。但也讓遲遲不知該如何接腔的友人感到難為情地緊抿粉嫩的唇瓣。

 

  ──唔,到底是為什麼我要感到害臊啊!

 

  ──真是可愛呢,小梓。

 

  仍未脫去圍裙的憂慈藹地望著似乎是想圓場卻又不知該從何開口,最後只好低下頭輕啜著茶來掩飾自己的羞窘的梓,輕輕莞爾便在梓與自家姊姊的身旁坐下。

 

  霎時之間不失風雅的寂靜便遞補上了談話滯留而空缺的一角。

  不曾止下步伐等待的時間依然走在時鐘的表面沿途留下蹤跡,滴答滴答地,與此刻外頭仍舊但雨勢漸漸轉弱的雨聲顯得格外響亮。這時原先正裹著被褥枕在梓的腿上小憩的唯,忽地輕輕翻過身來調適位置,旋即便再度陷入酣睡。像是動畫般連貫而無間隔的流順動作不禁讓詫異之餘的梓感到一陣輕癢。從而發出布料間摩擦的細微聲音,也烘托出這段並不令人尷尬、反倒適時的沉默。

 

 

  「姊姊睡得很熟呢,看來應該已經沒問題了。」

 

  「……比起剛才已經好很多了呢,我想應該很快就能進食了才對。」

 

  彷彿是特意為梓讓雜亂無章的慌忙心緒沉澱下來,過了良久憂便以如在朗說著枕邊故事的母親般輕柔悅耳的嗓音開口。

 

  「不過,要是還是再那樣子狼吞虎嚥的話,肯定又會變成這副讓人困擾的模樣吧。」百感無奈地俯望著賴在自己身上不肯離開的前輩,梓撇了撇嘴便如此向憂埋怨道。然而無形中流露出的寵溺與關愛,卻絲毫無法逃過向來就對只要有關自家姊姊的事格外敏感且關心的憂的眼裡。

 

  「呵呵也是呢,以後我會好好勸她的。但姊姊能恢復元氣真是太好了,這都多虧了小梓的照顧呢──對吧?」她輕輕一笑,與唯有著幾分神似的眼眸溫柔地凝望著一時愣怔住的梓。

 

  ──為、為什麼要這麼刻意地對我說呀!

 

  ……還帶著簡直就跟唯前輩同樣溫暖的笑容。

 

  「唔我什麼都沒──」

 

  ……什麼都沒做啊──一見到憂那般讓人無法狠下心拒絕的真誠目光,不禁令容易心軟的梓打消了繼續反駁的念頭,硬是將堵在咽喉裡的話語吞了回去。便踟躕不決地在內心掙扎了好一陣子,才勉為其難地拉下如顆豐美的蘋果一般透紅的小巧臉蛋,模樣倔強得可愛地悶聲應道。

 

  「……嗯。」

 

  白皙的指尖輕撫過深沉地熟睡著的唯栗色的柔順髮絲,梓微微揚起嘴角,與看似歡愉不已的憂相覷一笑。

 

 

  ──只是沒辦法放下這個讓人傷透腦筋的前輩不管而已。

 

 

  只是,這樣而已。

 

  

  「小梓果然很喜歡姊姊呢。」

 

  「咦?才、才沒有!那樣只會給人添麻煩的前輩怎麼可能喜──」

 

  「姊姊是個很溫暖的人哦。」

 

  

  ──就跟小梓一樣溫暖哦。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總而言之絕對──絕對不是像憂想的那樣!」

 

  「……嗚?梓喵,這樣子人家睡不著啦……」

 

  「哎!對不──不對既然這樣唯前輩就請不要睡在我身上呀!」

 

 

  ──真是太好了呢,姊姊、小梓。

 

  輕輕綻開帶著暖意的、如堇花般純然無暇的笑靨,憂愉快地闔上眼諦聽著友人與姊姊的嬉鬧,以及窗外細雨的聲聲祝福。

 

 

×

 

  總是充斥著孩童歡笑聲,此刻卻杳無人煙的公園裡鞦韆落寞地乘風擺盪,彷彿在為因下雨而使得附近孩子們都沒有登門來訪而感到落魄與失望一般。躲在一旁高牆邊的綠蔭處,一隻渾身溼淋淋的小貓披著一身因吸水而變得厚重的毛髮,低垂下腦袋狼狽地蜷縮著冰冷的身軀,邊取暖邊等待著雨停的時刻;涼颼颼、伴著溼潤水氣的風頻頻吹打著,讓得路邊圍籬裡的繡球花叢枝葉隨之瑟瑟顫動,教人看了好不心疼──茫茫雨中朦朧的街景仍然那麼熟悉,卻也因而顯得清冷寂寥。

 

  不過這樣的想法瞬即便被嘩嘩雨聲於腦海中不著痕跡地沖淡。

 

 

  ──我大概不怎麼適合感傷吧。

 

  ……分離什麼的,怎麼可能像平常那樣一派輕鬆地面對?自己終究並非是那麼堅強得能不動聲色的人,不過是個只會在澪面前逞強的笨蛋而已。

 

  下意識握緊變得溫熱的傘柄,有意無意地壓低了摺疊傘,瞥了瞥身旁沉默的友人,她想。明明剛才還一副「有我在就沒問題!」神采飛揚得像個笨拙玩笑的模樣和澪那樣說──雖說是不得已──但要是讓她知道大概會被她拿來揶揄自己一番吧。 

 

  ──畢竟,自己並不希望看見她難過的樣子嘛。

 

  這樣矯情的話又要她哪能說得出口?

 

 

  慢步轉過街角,原本游離在傘緣的水珠悄悄滑落。

  屹立在不遠處的自宅側影驟然映入眼簾。儘管那令人懷念的溫暖居所的形影仍有如霧中迷濛般模糊不清。

                                                                                                                                                              

  「……這場雨到底要下到什麼時候才肯停啊?」

 

  與今晨出門前同樣地仰望著烏雨降不斷的陰暗天空,同樣地縮著頸子如此低聲埋怨。或許是想藉此來調適錯綜繁雜的心緒,也或許是有那麼點地稍稍期盼著彼方的回應──單純地想聽她猶如Bass那樣深沉卻隱含著無盡溫柔的勾魂嗓音。

 

  「……」

 

  然而澪卻不如自己所期待地維持著靜音狀態。是因雨聲轉大而沒聽見她的話?因早已聽慣了諸如此類的抱怨而選擇繼續沉默?還是無奈得不知該回答什麼才好?──雖然不明白對方默不作聲的原因,但至少她寧可相信是前者。畢竟任何人都明白期待落空時的心情總會有些低落,就宛若那染灰的天穹一般攏上烏雲。

  因此律選擇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剛才的話只不過是空談一場罷了。但肢體卻不由自主地向她湊近,而她率然決定怪罪於一切都是潛意識作祟。

 

  遍佈於濕滑的水泥路面的水灘倒映出比肩而行的她們的身影,然不一會兒便頓然被從天而降的斗大雨水濺出了幾朵小水花。

 

  由於避免伊莉莎白遇上被雨浸溼的慘劇──儘管還有塑膠布的防護層,但還是不怎麼放心──便與唯忘記帶回的吉太留在部活室裡,是故澪背著不算輕的書袋的肩膀相對地也少了一點負擔。然而堆砌在她心口的大石卻遲遲無法放下,反增無減。而當她知道就快到家的時候,她的心思變得更加忐忑。即便律告訴自己不必太過擔心,可她還是無法像嘴上說說那樣輕易釋懷……要不然自己也就用不著這麼苦惱了。

  

 

  到底是該說,還是不說?

 

  ──明明只是二選一的單純選答題,裡頭並沒有設計好的圈套、沒有模稜兩可的答案或是什麼腦筋急轉彎,為何自己卻沒辦法從中抉擇?

 

  想著想著,腳步也跟著漸漸緩慢下來最終而止。而一旁稍走在前頭的律則一臉愕然與困惑地回過頭望著友人,以短暫的緘默顯露出她的不解。

 

 

  「吶,我說律……」

 

  

  唔!一不小心就脫口而出了……這下該怎麼辦? 

  

  只可惜當澪察覺時早已為時已晚,就算想逃也只是徒然無功。

 

  「──嗯?什麼?」

 

  不曉得是否是錯覺,律雖簡短卻還是慢了半拍的應聲讓澪感覺像是大夢初醒般地顯得遲鈍與脫線。但礙於雨傘的遮擋以及因身高差造成的視角問題,使她沒辦法看清楚律此刻的表情。果然是因為自己的提問來得太突然才一時反應不來嗎?

 

  此刻甚至連另一個選項都從手中流失掉了。

 

  ……那麼。

 

  ──還有什麼好躊躇不決的呢?對方可是律啊!不是嗎?

 

 

  「雖然似乎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我想自己大概也曾經這麼問過律很多次了吧,但是、但是……」

 

  圓滑的三連音節奏,澪中間幾乎沒有停頓而急切地高聲說道。

  一面說著一面緩緩走近睜大琥珀色瞳眸、因詫異而微微張開著唇的律。

 

  「──律真的都不會害怕分離嗎?」

 

  澪的語調很輕,很細柔。彷彿比氧氣還來得輕盈似的,然而律卻認為澪的輕聲細語蓋過了倘佯在周圍的雨聲。或許能說是她的聲音確確實實地傳入了她的心房也不一定──但若要律對澪說出這樣令人難為情的甜言是絕對不可能的吧。

 

  「……我啊,就跟律想的一樣,不喜歡離別──不願與唯她們離別,更不願與律分離。」

 

  ──因為要是沒有律在身邊的話,總感覺會很寂寞啊。這是澪沒有對律道出的話語,她相信即便不言明她也能夠理解。

  沒來由的篤信,也不需要任何的理由。這便是最純粹、亦是最可貴的無價信賴。

  飛逝的時間或許能輕易掠走許多事物,然而它卻無法輕易將彼此間深厚的羈絆與多年的默契沖淡。唯獨面臨分別時,卻仍會有股感傷在心裡油然而生──縱然自己明瞭不過這並不需要過於悲傷,即使是總是笑笑地否認的律亦不例外。

 

  稍稍抬起了傘,打在傘面上的雨點就如同是滴滴答答地清脆作響的計時器。律眨了眨像巧克力球般渾圓的瞳仁,便默聲凝望著澪半晌。她感到喉嚨一陣口乾舌燥,就彷彿剛飲下了一大杯過量的灼熱烈酒似地在燃燒。

 

  ──居然先被搶先一步了啊,這樣可是犯規哦澪。

 

  旋即,律寵溺而溫柔地笑了笑。「笨蛋澪,怎麼可能會不害怕嘛,分離什麼的。」啊啊,現在的我臉一定已經紅透了吧──這種反應要是給聰那傢伙看見了肯定又會不識相地像之前一樣噴可樂,然後噗哧地笑倒在地。

 

  澪先是啞口無言地望著突然笑出聲來的友人,隨即便隨著她靦腆地嫣然一笑。

 

  「笨蛋律,這樣的話妳一點也不適合啦。」 

  

  「哎?果然是這樣啊──」

 

 

 

  「吶,既然澪不想要與我分開的話,不如就多珍惜與我相處的時間吧?」

 

  「咦?咦──!都、都已經要到家了!」

 

  「有什麼關係嘛?」

  

  「當然有!這樣兩個人都會淋濕──唔妳不要一直擠過來!」

 

  紫羅蘭色的傘在彼此的玩鬧之際也跟著一晃一晃地。

  而澪終究還是拿律沒辦法,只好和她共撐這把傘,否則兩人在這樣嬉鬧下去過沒多久肯定感冒的。

 

  雖然擁擠了些,不過她倒是恰好填補上了於那傘柄彼端的空缺就是──輕輕莞爾,與那人並肩而行的她如此心想。

 

 

 

  ──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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