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onologue of the truthful witch.

  

  忘卻的汪洋。

  絕望的泥沼、墮落的深淵。碎片的絕對密室。

  

  空空如也得讓人絕望,讓人窒息。

  這裡沒有魔女的幻想棋盤、沒有赤色與青色真實的熾烈交織詭辯、沒有魔女的碑文以及佯裝成魔女活祭的獵奇殺人,抑或是什麼艱澀難解的密室推理。當然更不會有那過於美妙的黃金鄉。

  

  ──也沒有辱罵自己、不帶絲毫憐憫地將自己丟棄的主人。

  只有深沉忘卻所帶來的無盡絕望、無盡寂寥。與孤寂之間的永恆拷問。

 

  ──除此之外擁抱自己的便是那一無所有的空白。

 

  少女是古戶繪梨花。是知性的強姦者、沒有愛,僅忠於追尋唯一真實、將被厚葬的真相從墳土裡挖掘出來的偵探。

  同時亦是艾莉卡、曾是偉大與尊貴的奇蹟之魔女的棋子──

 

  不被所深愛著的她所承認的真實的魔女。

 

 

 

  「……就算到了最後……也都不願看我一眼呢。」

 

  好不甘心,然卻也悲憤得想像個孩子般不需顧忌地嚎啕悲泣。而自己終究不過僅是一芥微不足道、任人擺布的棋子,面對那人因憤恨而扭曲的怒容,以及跋扈而不講情理的辱罵時,只能忍氣吞聲,咬緊微微發顫的唇,即便早漫佈在眼眶的一簇簇淚花幾乎要從中凋落,仍得要強忍住淚水才行──這是她作為魔女的棋子,亦是身為古戶繪梨花所僅存的尊嚴。理所當然她亦不願讓敬愛的主人看見自己敗者般的無力醜態。

  

  ──然而如今她早已由這場偵探劇的舞臺上,優美而絢麗地在鮮血與黃金花瓣的伴舞之中退場。自那人毫無猶疑地拋下她無聲無息地逕自消去身影、什麼都未遺留地離開,宛若是在向她明說甭在追來似地之後,自己便已不再被她需要。

 

  早已不再。被當成是損壞的玩偶棄之不顧。

 

  她只不過是個被主人所果斷唾棄、所嘲笑的渺小棋子爾爾。

  不,或許連棋子也稱不上吧。

  連存在都一併遭人否定、還能被稱作是「棋子」也未免太過奢侈、太過貪求了些。

 

  ──太過貪求。

 

 

  「……我主……」

 

  她終究只許盲從著她無法觸及的背影,即使那人將不會回首回應自己嘶聲力竭的叫喚。

 

 

×

 

  好冷。

 

  抿了抿冷色的唇瓣,由唇縫中徐徐呼出的冰冷呼息仿如霎時便會凝結成薄霜般。

 

  若要比喻的話,大概就只能以如赤裸著身子隻身站在冰天雪地那般來形容了吧、或許更糟也說不定。簡直是失溫似的溫度。

  倘若意識被襲來的睡意吞沒、放棄即便仍只是徒然掙扎的思考,在酷寒而暴虐的風雪之中闔上眼皮,陷入深沉睡眠的話,那麼便將再也無法醒來了。

  ──全然被遺忘的厚雪無情地埋葬、吞噬殆盡。

 

  一個都不留。

 

  讓人凍傷的刺骨寒意攀上背脊,彷彿化為冰錐意圖穿透自己的心臟、將遍佈體內的血管與神經一同凍結似地。連心腔所剩無幾的微溫都要全數奪去。

  蜷縮著不斷顫抖的嬌弱身軀,不知究竟是因為受寒還是懼怕,像隻遭棄養、無處可歸的貓兒頻頻亂顫,惹人哀憐──縱使這要說是她自作自受也不為過。曲起纖瘦如骨、好似失去知覺般麻痺的雙腳,繪梨花低垂著沉重得能壓垮一切的腦袋,乍看似乎是隨意紮起的雙馬尾、與所愛的那人相仿的靛色髮絲稀零垂落在窄小的肩頭,幾縷青絲在耳際旁纏旋。本該是精美高雅的髮飾,此刻綻放其上的幾朵紅薔薇卻顯得失意而悄悄凋萎。

 

  「……現在的我,一定是狼狽得比起那個無能的笨蛋戰人還來得窩囊。我主要是看見的話,肯定會和大拉姆達戴露塔卿一起、坐在特等觀眾席上開懷大笑的吧──」低沉的沙啞中帶些哽咽地如是說道,便由膝間稍稍抬起首,她滿是傷愁與羞恥的愁容上涕淚相織,總是能輕易看見真相的視界此刻卻朦朧不清。隨即便堆起一抹和她極不相襯的自嘲冷笑。「因為就連我都想邊嘲笑邊向這副嘴臉踹上一腳呢。」

 

  爾後便埋首抽泣了起來,嬌小的肩膀劇烈地顫動。她並不想以這副頹廢又沒出息的姿態難堪地哭泣,但是溫熱的眼淚卻如湧泉般不受控制、不絕地沿著臉緣滾滾滑落,淚灑衣襟。

 

  明明這忘卻的囹圄是不會受時間、重力,或者是任何常理影響之處,更不會有所謂的「感覺」。

 

  飢餓、五感知覺、疼痛、生老病死……諸如此類只要是所能想到的任何「所曾感受過」的事物或概念都不存在──如碎片之海一般不受自然規則拘束的世界。

 

  ……明明是如此般的地方……

 

  「身體又為什麼會冷得全身顫抖?……這樣失控地放聲痛哭?」

 

  為何內心會感到如此恐懼卻又悲慟、心如刀割?

 

  

  ──為什麼又會那麼渴望再次見到她的身影?聽見她清澈而深沉的音籟?

 

  「就用那些血淋淋的紅字真實回答我啊啊啊啊啊!──嗚!」繪梨花猛地欠起搖搖晃晃的虛弱身軀,猶如狂傲的野狼仰首長聲嚎嘯,卻抑如撕心裂肺的哀鳴。陡然她明瞭不過自己並不會得到任何的回應。那隱含著知性與瘋狂的湛藍眼眸,直勾勾地向那碎片鏡壁的無窮盡處怒望。深藍色的髮絲看似在響應她令人震懾的狂氣般輕輕搖曳、在空中旋舞。

 

  倏然,她猶若是發條停止轉動的人偶般跌坐了下來。

 

  怒目相向、鄙視輕藐也好。

  厲聲辱罵也好。羞辱也好。

  暴虐的蹂躪還是無理暴戾的踐踏也好。

  即便再被流放至如何慘痛的地獄深淵也好──只有再怎樣短暫的片刻也行──她仍只望能再見那人一面。

 

  ……那既是主人,同時亦是創造出自己的──

 

  母親。

 

 

  ──然而這僅能是不受奇蹟所愛的渺茫期盼。

×

 

  啪噠啪噠的嘹亮踅音響徹於一望無際、遼闊到反讓人覺得狹隘的白色世界,俄而便隱沒於空白之中。

  繪梨花漫無目的地拖曳著如鉛塊般沉重而僵硬的步履,似乎是打算稍微舒緩下方才潰堤的情緒,隨意地四處走動。

  

  ……反正也沒事可做。

 

  不過,這樣消磨時間的娛樂大概沒多久就會膩了吧。自己總算是也能體悟到那人常掛在口中的「無聊是能殺死魔女的毒藥」之意了呢──儘管兩者的立場南轅北轍。

 

  那時在大聖堂裡與大拉姆達戴露塔卿相談的記憶,即使到了現在仍舊清晰──又或者該說,那是想忘也難以忘懷的稀罕而顯可貴的獨特記憶吧──畢竟那樣的經驗無疑是不會再有的。

  她曾說過,邏輯謬誤的思考地獄所有的只不過是僅次於忘卻的深淵的痛苦而已。

而無論是從那使人內心崩毀的地獄中生還下來的她、還是自己的主人皆然,縱使早已由那深不見底的地獄中逃脫,卻依然遲遲無法擺脫伴隨著無聊感之後,向自己襲來的戰慄與懼怕感。病態地深信自己還是那個被囚禁在牢籠裡的被凌虐者。

……也許,那便是欠缺無法承受真實的力量,而只好以施虐於他人、將他人推入地獄的方式,來確認何謂幻想又何謂真實吧。那麼,忘卻的深淵又會是如何慘烈的煉獄?是否橫渡過了無限的時間渦流後,自己的內心亦會跟著枯萎敗壞?

 

 

  「──步上主人的後塵、迎接與她相同的結局嗎?

   Good。那樣的結局,對於作為棋子同時也是真實的魔女的古戶繪梨花,才足以稱作是best end呢。」

 

  ──對,那樣的結局才是最適合自己的。無庸置疑。

  

  早已記不清楚這是踏出的第幾步。

  自己究竟是往前進還是向後退?雙腳究竟是實著於地還是在懸浮於空?

  ……沒有紅字真實的話就什麼都不能相信吶。

 

  「啊啊,不過這裡還真的是只有一片空白的荒蕪之地吶,什麼都沒有。」

  

  或許是感到厭倦與疲累了吧,繪梨花張望了自己的周圍半晌,最後如同認清現實也是死了心地止步,並闔起眼輕嘆了口氣,語氣淡然地如此感嘆。「真是無聊死了。永遠都得要待在這種地方嗎?」邊噘起嘴悶聲埋怨道,邊緩緩坐下身子。如春柳般的美麗青髮跟著簌簌垂落於地。而後便突然心血來潮決定梳理起自己凌亂不堪的長髮。

  動作優雅地解下薔薇髮飾與粉色絲帶,驀地柔順好撫可媲美絲綢的細絲便於兩旁散落。纖長的指尖輕輕掠過攜著幾分清香的髮絲,那奇蹟的靛、真實的藍在她那小小的手心裡撥弄著,仿如在撥弄著琴弦一般小心翼翼。

 

  ──「很美麗的長髮,艾莉卡卿。」

 

  曾經有誰、並不是自己所希望的主人,向自己這麼說過。以有些悲傷、有些挽留,又有些惋惜卻真摯的溫柔語調。

  那人無疑便是德拉諾爾。

 

  「──謝謝,德拉諾爾。這將是無論對我主還是我最誠摯且高尚的讚美。也請妳在我贏得勝利、成為真正的『真實的魔女』的那刻,為我祝福。」

 

  「……那是當然。艾莉卡卿,作為妳的友人、妳的夥伴,我很高興。」

 

  「哎,我也是哦。德拉諾爾。」

 

  梳理著髮,繪梨花便沒由來地忽然回憶起在與貝阿朵最後的對決前,與德拉諾爾獨處時的告白。她依稀記得,雖然老是坐在辦公桌前埋首處理審案、而不擅長這類事情的友人,卻還是堅持要親手為自己穿戴上婚紗、為自己上妝時的事。儘管模樣還很笨拙,但她是真的感到高興在最後能有德拉諾爾陪伴著自己,無論是作為夥伴、友人又或者是家人。至少,在最後她並非是孤獨地退場。

 

  她想自己是喜歡她的。在第五盤遊戲自己被主人毫不留情地辱罵、被迫修正自己的推理,拔開深深刺入胸膛的藍楔時,溫柔地環抱著自己、並且宣言道「將保護艾莉卡卿的真實」的德拉諾爾;又或者是直到自己將成為「棄子」時,仍舊陪伴在身旁的她──都是很喜歡的。若說構築宇宙的最低人數是兩人,那麼另外一人絕非德拉諾爾莫屬。然而如今這都是不可能的美談了。

 

  「說起來,德拉諾爾那傢伙……不知道怎麼樣了呢。」她望向無盡的遠方如此輕聲喃喃自語,並再次確認重新綁好的髮帶是否牢靠。「可以的話,還真想見見她,好好嘲笑她當時落淚的難堪樣子一番啊。」……畢竟那個傢伙並不適合流淚,太滑稽了。

 

  對於棋盤最後的發展自己也沒什麼感興趣的了,作為偵探、作為魔女的棋子的她已經到達了屬於她的真實,這樣便已足夠。

  

  ……足夠了嗎?

 

  真的這樣就滿足了?

 

  「──怎麼可能啊──」繪梨花緊咬著慘白的唇,如此低喊。

 

  ──始終沒得到貝倫卡絲泰露認同的她,怎麼可能就此滿足?

 

×  

  

  噹啷──

 

  不知是由何處,傳揚開來了清脆響亮的鈴鐺聲。

  不同於隨風飄揚作響的風鈴那般風雅的聲音,這鈴聲清脆得有些刺耳,鼓膜彷彿被人用細針狠狠地往裡頭刺了下。還不是很清醒的腦袋忽然一陣天花亂墜,腦漿像是一團快融化的冰淇淋任人激烈而蠻橫地胡亂攪拌在一塊。一股莫名的違和感如讓人發麻的電流,取代了體循環系統在體內猖狂地四處流竄,使人不快的反感得讓她想吐。

  這是怎麼回事?

  照理而言,這兒不該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事物存在才對。然而自己引以為傲的、就如同留聲機般「絕對不會聽錯」的偵探聽覺,是不可能產生任何幻聽或者聽錯的窘況。

  「是誰?」總不會是主人怕自己無聊丟下來給我消磨的貓咪玩具吧?又或者是另一名不幸的劫難者?繪梨花吃力地坐起身,循著聲音的來源開始以雙眼大略搜索著這名不速之客。

 

  噹啷──

  鈴聲漸行漸進,看似是朝自己遄奔而來,伴隨著啪噠啪噠的碎步聲。

  噹啷──

    

 「……貓?難道說是……我主?」突然闖入自己視界的,是隻頸部以紅絲帶綁上貓鈴鐺的小黑貓。繪梨花起初有些半信半疑地打量著這不請自來的貓兒,然而當她抱起黑貓便聞到一股腥味時,便大致有所理解。

 

  ──這是能夠洗清自己過去在主人面前難堪的唯一機會、同時亦是重返舞台的唯一的奇蹟。

  

  「吶,我可以……將你當作是我主給我的機會──吶,我可以這麼推理吧?可以吧?」言訖,她喜極而泣地頓然蹦跳了起來,便緊抱起正舔舐著自己烏麗毛髮的黑貓,彷彿是不願將唯一的奇蹟放手似地。

 

  只見貓兒撒嬌似地輕輕蹭了蹭她因欣喜而紅潤的頰。


於是我似乎爛尾了(掩面奔)

其實只是想把EP6最後銜接到EP8中間的空白內容腦補完畢而已。

另外文中德拉諾爾那段真情流露(不)也只是自己的純粹私心腦補////(←其實是萌德拉繪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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